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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5月30日 00:40 | 阅读(1628) | 评论(3)织成裙

公元706年 长安

李裹儿扶着女官的手,款款走在大明宫麟德殿的弧形飞桥之上,低头看着下面殿门外大广场上正在排练的歌舞



麟德殿位于大明宫太液池西的一座高地上,是长安最著名的宴会殿堂,这里经常举行宫廷宴会乐舞表演,或者

会见来使的活动.麟德殿其实是一组建筑群,分为三殿和几组裙楼,殿前和廊下可坐三千多人,朝中的官员都

以能出席麟德殿宴会为荣.

李裹儿这次特意过来看舞女们排练,倒是听闻尚服局折腾出来一种特殊的舞服.只见场中的五百舞女们头戴金

色发冠,身着单色画衣,按乐曲节奏变化,共有十六种变化.李裹儿驻足观看,发现舞女们身上穿的衣服并不

稀奇,甚至还有些单调,但待乐曲奏到第二叠时,乐声一变,曲调激昂,鼓声阵阵.舞女们相聚场中,瞬息间

便换了衣服,露出衣襟上美艳夺目的大团花.因为是五百人遵照鼓声一起做出这样的动作,从拱形飞桥上李裹

儿的角度看来,倒是颇为震撼.

"公主,不过是她们身上罩了一层单色的笼衫,飞快地从领上抽去放入怀中罢了."一旁额前描着绿黛眉的宫

女细声细气地评价道.

"这倒是比那胡人女子跳的胡旋舞好看多了."李裹儿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兴趣继续看下去了,继续沿着弧形

飞桥往麟德殿的后殿走去.因为尚服局的司衣那边刚刚传来的消息,织成裙已经完工了,知晓她就在麟德殿,

便已经派人送了过来.

李裹儿美艳绝伦的脸容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这条织成裙话费了一亿钱制成,可谓是绝顶奢侈,不能说后无来者,但绝对也是前无古人的.

她发过誓,要穿这世上最奢华最漂亮的衣服.

父皇登基以来,对她百依百顺,她知道这是出于她兄姐惨死的愧疚.

父皇把在金城坊赐给了她,她便大兴土木,广建宅第,无论在建筑规模还是精巧程度上都隐隐超过了皇宫.

父皇不给她宫中的昆明池,她就自己在府中建了一个定昆池,池中央仿华山雄起一座石山,从山巅飞下一股瀑

布倒泻在池水里.另辟一条清溪,用玉石砌岸,两岸种满奇花异草,芬芳馥郁,溪底全用珊瑚宝石筑成,在月

光下分外清澈,几乎让人以为是天上瑶池.

她自己开府置官,势倾朝野,把国家官爵分别标定价格,公开兜售,不管是屠夫酒肆之徒,还是身为奴仆戏子

,只要纳钱三十万,便立刻授官.她还常常自写诏书赦令,拿进宫去,一手掩住诏书上的文字,一手却捉住了

父皇的手在诏书上署名.父皇笑着为她签字画押,竟连赦文的内容都不看.

甚至有一次她请求父皇将她立为皇太女,父皇虽然没有照她说的去做,却也没有责怪她.

她不停地挑战着父皇的底线,看他究竟能让她做到哪一步.

她知道朝中的大臣们私底下都是怎么说她胡作非为的,但那又如何?

整个天下本来就是应该属于她皇兄的!现在她皇兄不在了,她又何必给其他人留着!

织成裙又怎么样?终有一天她会穿上明黄色的台子衮服!

织成裙又怎么样?终有一天她会穿上明黄色的天子衮服!

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即使拥有了好东西,也会想要更好.李裹儿也不知道自己究竞想要的是什么,再奢华宏伟的宫殿,在她看来都不如幼时住的寒屋陋室来得温馨.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宁愿去穿从前那些破衣败絮,也比现在的锦衣玉食好.

又想起往事,李裹儿心情有些槽糕,走进麟德殿左侧的郁仪楼时,她随手挥了挥,让随侍在侧的宫女们先行退下,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也许那条传说中价值一亿钱的织成裙可以让她暂时平静下来.

待她上了郁仪楼的三楼后,却隐隐听到内间有人交谈的声音传来.

李裹儿不悦地皱了皱眉,尚服局的司衣自然知道她更衣不喜人在侧的习惯,刚刚就已在郁仪楼门口等候了.这楼上的又会是谁?

但这股被打扰的不悦,在一瞬间之后却变成了饶有兴致,李裹儿用臂间的红袖披帛包住了腰间会随着行走而发出声响的玉带佩饰,放轻了脚步声,朝内间走去.越走近就越能分辨出谈话的是两个男子,李裹儿索性也不急着进去,站在门外听了起来.

"这是那个片场啊?这古代摆设布置得太逼真的!晕!这个金壶难道是真金做的?居然这么沉?"这个男人有点大呼小叫,李裹儿眯了眯杏目,不知道此人口中的片场又指的是哪里.

"你别上牙咬啊!给我看看.喏,这重量,这雕刻水平,确实像是真品."另一个男人声音相比较倒是沉稳些.李裹儿笑了笑.这是大唐的皇宫,每件物事都是极其奢华,又怎么可能会出现赝品?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你说用这破罗盘,就可以回到过去找老板,但我只想要回到一个月以前啊!我们不会这么倒霉,回到更过去了吧?"先前那个男人说话还是让人有听没有懂."这也是有可能的,我们恐是到了唐朝."

"唐朝?你怎么这么肯定的?"

"其实从家具便能看出来.秦汉时代人们都是席地而坐,到南北朝时期,垂足而坐开始流行,所以从桌椅凳便可以看出来这是唐宋时期的摆设.而看百宝阁上的瓷器,宋瓷线条简洁颜色单一,这浑圆饱满的瓷器造型便是唐瓷的特点,更别说这三彩了.看这桌上铜镜,唐朝铜镜多为圆形,而宋朝多鸡心形、盾形、钟形、鼎形、炉形等等…"那个沉稳的男声侃侃而谈,对屋中摆设逐一评论,李裹儿微微讶异,倒是没想到此人居然有此学识.不过宋朝又是什么时代?是南北朝的宋国吗?

"好好…现在就算是唐朝…我们这算是穿越了?会不会碰到唐朝时期的老板?"

"为了不改变历史,最好还是不要和他见面.毕竞老板是一直有记忆的,和其他人不一样.喏…看这洛书九星罗盘的指针走向速度,我们最好哪里都不要去.喂!不要随便动人家的东两!能住得如此豪华,可见非富即贵,可别节外生枝了.对了,架子上的那件裙子也不要碰!"

李裹儿知道那人指的就是尚服局做的织成裙,她本还想在门外多听一会儿,此刻却直接推开了内间的雕花大门,就听里面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重新披好红袖披帛,在玉饰的叮当脆响中,李裹儿缓缓绕过云母彩雕屏风,脸上严肃的表情,却在看到室内那两人时换成了讶异的神情.

因为她从未看过如此剪裁的服饰.这两个擅自出现在这里的男人一站一坐,都很年轻,估计年纪和她也差不多大,相貌都很英俊,但令她有些看不惯的是都是梳着短发.他们穿着的衣服极其贴身,完美地勾勒出他们修长的四肢,就算是胡服也没有这样的款式,简单却透着一股爽利.站在屋内的那名男子,他的鼻梁上还带着一副奇怪的东西,像是水晶镜片一般透明.

李裹儿感到新奇,也就没有怪罪他们没有见礼,而且这样坦然的目光,她倒是许久没有遇到过了.而且这回还一次就是两个人.

坐着的那名男子见她进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便不急不躁地站起身,躬身朝她恭敬地施了一礼道:"见过公主."

李裹儿的下领微微扬了扬,此人行的礼倒是不错,只是有些生涩,想来应是刚被人教导过.听声音,李裹儿便认出来此人便是声音沉稳的那一个.

陆子冈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淡定,但背后却已经开始渗出细汗.他是从进来的这位唐朝美女的衣着配饰上推断出来这是位大唐公主,只是大唐出了名的公主实在是太多了,他又没法推断得太细.而且这位公主年纪看上去大概也就刚刚二十岁,但那股嚣张和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气,确实让人不得不低头.

一旁的医生也学着陆子冈的动作,胡乱地行了一个礼.没有得到公主的回应,两人都不敢擅自抬头.

幸好唐朝还并不流行跪礼,只是躬身礼.要是到了元朝以后,他们恐怕不习惯也要习惯了.

偷偷地看了眼手中的洛书九星罗盘,陆子冈欣慰地发现罗盘指针的速度不错,估计很快就会归位.一旦指针在天道十字线归位,他们便可以回到现代了.幸好这回运气不错,不用在古代停留太长时间,大唐公主那可是一个比一个凶残啊!

这么一走神,陆子冈便发现那位大唐公主竟是朝他身旁的医生走了过去,而且还直接伸出手去,勾住了他的下领,强迫他抬起了头.

这一出立刻吓得陆子冈一身冷汗.

医生还比较惜懂,不理解这位大唐公主的意思,一脸不解地看着她.他要比这位公主高上一头,所以直起身子之后,便反而是俯视对方了.搁在他下巴上的手温香暖玉,但却让他各种不自在,若不是知道这不是他熟知的时代,他早就不给面子退后一步了.看那公主居然还把手摸上他的脸了,最后停在了他的眼镜上,医生才恍然大悟,估计这大唐公主没见过眼镜,好奇了.

只听这位公主缓缓道:"把这东西摘下来."

医生这下犹豫了,万一他这眼镜摘下来就遗落到这个时代,千年后被考古学家发掘出来,成了什么出土文物可怎么办?可是见这公主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医生只好乖乖地把眼镜摘了下来.但却并没有递给那位公主,而是牢牢地攥在手里.

李裹儿怔怔地看着这名男子,一直在心中封存的记忆就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一般疯狂成长.

太像了…不,并不是武延秀那样的五官神似,而是那一身温柔儒雅的气质…居然和她皇兄如出一辙…

"笑一个."李裹儿又向前走了一步,这回他们两几乎是紧密的贴在一起了.

医生这回各种吐槽无能,他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在被人调戏中?不过下一秒他就想到了大唐公主的喜好,立刻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纷纷起立.这等艳福他还是无福消受啊,幸好在他朝陆子冈求救地看去时,后者适时地拽了他一下,令他与这位公主拉开了距离.同一时刻,熟悉的眩晕也随之袭来.

李裹儿皱眉,看着只剩下她独自一人的内间,视线在四周不停地寻找着,却再无那两人一丝一毫的踪迹,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若不是指间还残留着碰触对方脸颊的温暖,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大白天的发癔症了.

是皇兄的魂魄来找她了吗?可是好奇怪啊…

恍恍惚惚地重新走出郁仪楼,身边的女官立刻迎了上来.殷勤地询问道:"公主,那织成裙可满意?"

李裹儿愣了一下,才想起她竞没想起来看那条织成裙一眼.但她又不想对其他人解释,只是重新整理了心情,淡淡道:"不合本宫心意,尚服局再做一条吧."她说得极为轻巧,丝毫不把这价值一亿钱的裙子放在眼内.

旁边描着绿黛眉的宫女也不以为意,尚服局的司衣领了命令也在细细思索到底是哪里不合安乐公主的心意.那描着绿黛眉的宫女小心冀翼地向道:"公主,那这条织成裙如何处理?"

李裹儿现在是连看都不想看,随意地挥了挥手道:"你拿去处理了吧,我听闻你与一家古董店老板交好.就挂在他店里展示好了."

那宫女立刻盈盈谢过,她服侍李裹儿多时,自然看得出她心情不好,便识趣地不再多言.

李裹儿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美目,再次睁开时,又重新变回了那盛气凌人的大唐公主.



公元2013年 哑舍

医生待那折磨人的眩晕感过去之后,立刻睁开眼睛,安心地发现周围是熟悉的摆设.他扶着额头站了起来,对陆子冈没好气地抱怨道:"怎么会回到唐朝去了?这破罗盘还能不能行了啊?不是说要回到一个月以前吗?"

陆子冈坐在黄花梨躺椅上,按了按微痛的太阳穴,苦笑道:"我不也说了,这洛书九星罗盘上面的太过于深奥,这罗盘上有五十二层,最多的那一层有三百八十四个格子,你说我这个半调子怎么能看明白这是如何运作的?"

"呼…还好平安回来了.这么说来,下次我们还是要碰运气喽!"医生趴在柜台上,觉得找到老板的日子遥遥无期.

"那也要等一个月以后了,这洛书九星罗盘又不是每天都能用,每个月都需要推算特殊的时期才能启动."陆子冈刚刚被惊出一身冷汗,深呼吸了好久才终于缓了过来.

医生却觉得自己的鼻尖依旧环绕着那大唐公主身上侵袭力极强的熏香,凑在柜台上的燕金翔龙博山香炉旁边闻了好久,才消除那种味道.

"话说,那位是大唐的哪位公主啊?太平公主?高阳公主?"

"我总觉得屋里那挂在如意云头纹衣架上的裙子,那么眼熟呢…"陆子冈却陷入了深思.

刚刚头一次进行了时空旅行的医生比较亢奋,丝毫没有差点就被人留下当男宠的危机感,依旧兴致勃勃地想要探讨一下:"话说唐朝不是崇尚以胖为美吗?刚刚那位公主一点都不胖啊,身材还很不错."

陆子冈瞥了他一眼,鄙视道:"那是杨贵妃的时候才流行以胖为美…而且那是丰腆!不是肥胖!"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起身朝哑舍的内间走去.

医生好奇地跟了上去,跟着陆子冈穿过哑舍内间长长的走廊,看着他一间间打开里面的屋子,终于在是中一间的门口停了下来.医生见陆子冈停在了门口,不由得推了推他的后背,也挤了进去.

"你在看什么啊…这是…"医生忽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只能呆呆地看着屋中那件挂在衣架上的衣裙,久久不能言语.

屋子里并未燃灯,只是在屋顶上缀了一枚拳头大的夜明珠,正散发着荧荧的光芒.而在夜明珠正下方的立式衣架上,便挂着一副绝美的衣裙,几乎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瑰丽.

"资治通鉴记载,安乐有织成裙,值钱一亿,花卉鸟兽,皆如粟粒,正视旁视,日中影中.各为一色."陆子冈幽幽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们刚刚见到的,应该是大名鼎鼎的唐朝第一美人,安乐公主.唉,那公主只活到二十五岁就被杀了."陆子冈说得淡然,因为虽然觉得可惜,但安乐公主在历史上可谓臭名昭薯,虽然谁都不知道真假,但最后还被扣上了轼父的恶名.

医生呆看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神志.刚刚在那间极其奢华的房间里,织成裙看起来倒并不是特别起眼,可如今在这样平凡没有任何映衬的屋子里.这条织成裙却完全让人移不开眼.这条织成裙保存得极为完好,即使过去了千年,也依旧华丽精美.裙面以百鸟羽毛织成,随着他的视线移动而产生色彩变化,裙上呈现出百鸟的形态,甚至因为这种变化像是被赋予了生命,栩栩如生,真可谓巧夺天工.

"真是败家啊…这可是价值一亿钱的裙子啊!"医生啧啧称奇.

"更败家的是,据史书记载,她做了两条织成裙."陆子冈也跟着八卦道.

"两条!"医生在屋里围着立式衣架转了一圈,疑惑道:"这里只有一条."

"保存下来的只有一条呗!"陆子冈耸了耸肩,"安乐公主的织成裙也被称之为百鸟裙,在长安引起了上流社会的时尚风暴,所有仕女们都纷纷用禽鸟的羽毛和珍兽的皮毛制衣,结果导致长安城外的鸟兽绝迹.后来唐玄宗不得不在大明宫前焚烧了安乐公主的织成裙.喏,可能烧的就是其中一条吧."

"太…败家了…"一亿钱就这么凭空烧了啊!医生觉得自己的词汇空前匮乏,只能不断地唠叨着败家这个词,"话说老板把这件织成裙给弄了个单间,不是这裙子有什么问题吧?"

陆子冈耸了耸肩,不以为意道:"你当哑舍里每件古董都有异常啊,这不过是件裙子而已,放单间恐怕也是因为它太贵了…"

"也是…"医生顿时也绝对是自己想多了.

两人赞叹鉴赏了一番,但终究也是两个大男人,对这种奢华的服饰没有太多的兴趣.陆子冈也怕打开房间时间太久,影响屋内的温度湿度不利于织成裙的保存,便和医生一起离开了.

屋内重新变得幽暗,只有夜明珠的光芒在静静笼罩在织成裙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个黑影闪身而入,迅速把衣架上的织成裙卷入囊中,随后飘然而去.整个过程居然不超过三秒钟.

屋顶上的夜明珠闪烁了两下,忽然间永久地暗了下去…

哑舍:哑舍里的古物,每一件都有着自己的故事,承载了许多年,无人倾听.因为,它们都不会说话…

哑舍小剧场

陆子冈:话说,唐中宗李显还有个外号叫六位帝皇丸.

医生:啊?六味地黄丸?他发明的?

陆子冈:李显本人是唐中宗,他爸是唐高宗,他弟唐睿宗李旦,他儿子唐殇宗,他侄子唐玄宗李隆基,更要命的是他妈也是皇帝,武则天…所以…这一家子六位帝皇…丸…

医生:…

2016年05月30日 00:40 | 阅读(1612) | 评论(0)哑舍

哑舍 第一章 织成裙 



李裹儿蹲在后院的花圃里怄气,十岁的她穿得跟个男孩子一样,粗布皂衣,头发分作左右两半,在头顶各扎成一个结,形如两个羊角,梳得也像个男孩子一般.若是旁人见了,倒会暗赞一声这娃娃生得好,像是观音大士座下的童子一般水灵有福气. 

李重润寻过来时,见到的就是一个脏兮兮却又透着几分可爱的小娃娃.他不由得暗笑了一声,觉得自己这个小妹实在是有趣得紧.他自己今年也不过大李裹儿两岁多,但已经有了少年人的雏形,身材要远比李裹儿高上许多,很轻易地便把蹲在地上的小娃娃整个抱了起来. 

李裹儿吓了一跳,随后发现是自家哥哥,便挣扎了一下,脆声唤道:"重照哥哥!"

李重润怕她摔倒,连忙松了手,扶着她在地上站好,皱眉道:"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改名叫李重润了.以前看你年纪小,也没太要求你.今天是你生辰,你也十岁了,以后要注意改口才是."

李裹儿从未见过自家兄长如此严肃,李重润本就是皇子贵胄,一出生就被封为皇太孙,虽然后来和父亲一样被贬为庶人,但天生的皇家气度,随着年岁渐大,越发地让人不敢小觑. 

李重润确实是有些生气了,他知道自己若是不说重话,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妹还会像以前那样把这话当成耳旁风.但他这脸刚绷住没多久,就发现小妹玉雪可爱的小脸蛋垮了下去.暗叫一声不好,果然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立刻水气盈然,开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泪.虽然知道十有八九是假哭,但也把他整个心都揪了起来,连忙把这个泥猴一样的小娃娃搂在怀里轻声安慰. 

"重照哥哥是坏蛋…呜呜…"李裹儿今天本来就各种憋屈,这一下就像是找到了发泄的源头,拽着李重润的衣服就哭了起来. 

李重润懊悔不已,拍着幼妹细稚的肩膀,叹气解释道:"小妹,你在怪爹爹和娘亲今天没给你过生辰吗?今天京里来人了,他们没有心思给你张罗."何止是没有心思,李重润想到刚刚父亲李显一听闻京中来了使者,连出门迎接的勇气都没有,急的在屋中团团转,几乎连自尽的心都有了.每次京里来人的时候这一出戏都会上演,也亏得他娘亲这么耐心地在旁规劝,否则父亲也坚持不了这么多年. 

李裹儿显然也知道京中来人是什么意思,哭泣声立刻小了很多,在自家兄长怀中哭哭啼啼地问道:"问什么…为什么不能叫重照哥哥?为什么要改名字呢?"

李重润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也许是双亲一直疏于理会他们这些孩子,当初他改名的时候,也只是父亲随口说了一句,他应允,小仙蕙那妮子不明所以但也默默地应了,就小裹儿执拗地不改口,他倒是疏忽了一直不曾告知她原由.李重润不回答,却反问道:"小裹儿,为什么坚持不改口呢?你姐姐很早就改口了哦!"

李裹儿听到李重润提起李仙蕙,就更加忿然,想要从自家兄长的怀抱中挣脱开,但后者却比她力气大.李裹儿挣扎了几下后,只好乖乖地保持原来的姿势,闷闷地问道:"不要改名字,改名字就像是哥哥换了一个人一样."

李重润哑然失笑,没想到小妹的心思如此细腻敏感,虽然心中不以为意,但依旧耐心地解释道:"为什么这样想呢?哥哥还在这里不是吗?只是换个称呼而已."

"不一样!仙蕙姐说过,名字是父母给孩子的第一个礼物,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李裹儿抬起头,清脆地驳斥道.她的小脸上满是泪水斑驳的痕迹,此时瞪着一双和兔子差不多的红眼睛,倒是无比的可爱.但旋即她又哭丧着脸情绪低落地说道:"可是仙蕙姐的名字那么好听,我就只是唤作裹儿…重照哥哥,我是不是捡来的啊?"

原来重点在这里,李重润闻言哭笑不得,从怀里掏出手帕,低头仔仔细细地把李裹儿脸上的泪痕和泥土擦干净,郑重地说道:"裹儿,你是母亲在到房州的路上出生的,当时我们连一块襁褓都没有,父亲脱下身上的衣服,亲自把你包裹起来,所以才唤你为裹儿,这其实是代表了他对你的喜爱啊!"

听着自家兄长温柔的声音,李裹儿渐渐停止了哭泣,睁着那双被泪水清洗过分外清澈的美目,什么都没有说. 

原来她果然是不在被人期待的时候出生的,她和仙蕙姐根本完全不能比…裹儿、裹儿…每次叫她的时候,父亲是不是都会想起那段窘迫悲惨的过去?

李裹儿垂下了脸,严重的光芒慢慢地暗淡下来. 

李重润并没有发现小女孩的情绪比之前还要低落,见她终于安静了下来,便牵着她的手去厨房换衣服. 

今天是自家小妹十岁的生辰,怎么也不可能让她再穿着男孩子的衣服.而且以后也不能这样,否则小妹越来越大,这成何体统?

心中如此想着,李重润口中却继续前面的话题道:"我改名并不是因为不尊重爹娘的礼物,而是因为我的名字和皇祖母新取的名字音重了,为了避讳而改的."他们的皇祖母取名为曌,同音的名字自然是要改掉的. 

李裹儿这回没有再提问,她虽然没见过那位皇祖母,但通过她父亲母亲的只言片语,已经深刻体会到那位皇祖母的威慑.李裹儿仔细想了一下,发现自家兄长改名字是在四年前,那么就是说那位皇祖母在四年前自立为帝了. 

原来女子也能当皇帝…李裹儿心中的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年纪尚且幼小的她还没有办法想象未来的她会离那个位置如此之近,近得几乎唾手可得.现在的她更关心的是其他事情. 

李裹儿乖乖地跟着自家兄长穿过后院,这个后院中的花圃已经改为了菜园子,她娘亲也亲自下地种些青菜补贴餐食.他们住的地方就更为不堪,勉强算是可以遮风挡雨的几间破屋,再加上两个子宫中来的仆役.不过此时京中来了人,那两个仆役都到前面伺候着了,李重润亲自到厨房烧了壶热水,又找了件干净的衣服重新回到厢房. 

他却没料到小妹的反应极大,看到他手中的衣服便迅速一扭头,冷然道:"我不穿!"

李重润耐着性子哄道:"裹儿乖,这衣服是干净的,而且你今天也十岁了,难不成以后都穿着男孩子的衣服?你还要不要嫁人了啊?"

李裹儿咬牙切齿地低声嚷道:"我不穿别人的旧衣服!"她说完眼圈就红了,但这回却说什么都不让眼泪再掉下来,倔强地仰着头,强忍着泪意. 

李重润一怔,他这才反应过来,他手里拿着的是李仙蕙的衣服.他们一家人被贬房州,倒不算是囚禁,也不会让他们随便到外面抛头露面,自然会给他们一些银两.但这也仅仅够糊口罢了,剩余的钱帛自然是被有心人吞没,他们又哪里买得起新衣服.有时在酷寒的冬天,他们甚至都没有足够御寒的衣物. 

李重润倒是不觉得李裹儿无理取闹,他小时候曾得过万般宠爱,高宗祖父在他满月那日就大赦天下,他一岁的时候就亲自册封他为皇太孙,开府置官属.虽然幼时的记忆已经不太清楚,但李重润也知道自家的父亲是曾经当过皇帝的,若不是皇祖母,他现在应该是当朝最尊贵的皇太子殿下,而他的小妹应该是他最宠爱的公主. 

这个念头只升起了一瞬间,李重润就强迫自己把它重新压回了内心最深处. 

不能想,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一家子现在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几年前他的六伯父,废太子李贤就在巴州自尽而死,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李重润不想知道也完全不敢去想. 

伸手抚摸小妹柔软的发顶,李重润暗叹自己粗心.李仙蕙只比李裹儿大一岁,但自然是有新衣服给大的先穿,等不能穿了在给小的穿,但李裹儿却从来不穿李仙蕙的旧衣服,这两个小妮子就像是天生不对盘一半,李重润没想到她们在这种事情上也较真. 

细看了下李裹儿身上的男装,李重润阴霾的情绪忽然一扫而空,勾唇笑了一下道:"裹儿,你不穿仙蕙的旧衣服,怎么就肯穿我的旧衣服啊?"他以前都没注意过,这时才发觉小妹身上的衣服极为眼熟,应是他几年前的旧衣服. 

李裹儿立刻别扭了起来,期期艾艾地吞吐道:"重…哥哥和仙蕙姐不一样…"她这回倒是记得了要改口,没把那个字唤出口. 

李重润满意地笑笑,湿润了帕子,把小妹的脸和手脚都洗干净.李仙蕙从小自立,但李裹儿自小却都是他带大的,这些活计做得倒是熟稔. 

待把李裹儿擦得干干净净后,李重润对她笑了笑道:"裹儿,哥哥想看你换女装的样子,穿给哥哥看行不?"

李裹儿抿着粉唇,气鼓鼓地看着床上的那套青绿色的藕丝衫柳花裙,很久之后才勉强地点了一下头. 

李重润无声地在心中叹了口气,心想以后定要想办法,给小裹儿弄一套最最漂亮的衣裙. 

公元698年 洛阳 

李裹儿不安地扯了扯身上的淡黄衫碧纱裙,这身高腰齐胸襦裙是她哥哥李重润在全家回洛阳之后,特意带 

着她们姐妹去洛阳最好的绣坊定制的.在这裙摆上还绣有莲花图案,花团锦簇,足足有七八层裙摆,从内 

到外是从长到短,像是一层层莲花瓣一般,而且并不显得布料累赘,反而轻薄得随着行走步伐而荡出一片 

片涟漪,像真的步步生莲一般.而且她的双臂之上还挽着一条嫩粉色的披帛,和裙摆上的莲花颜色交相辉 

映,今年已经十四岁的李裹儿已经初显窈窕身姿,这下更显婀娜聘婷. 

她从小到大,都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裙子,而且是新裙子!不是姐姐穿过的旧衣服!

虽然她觉得走在她前面的李仙蕙穿的半臂月青对襟郁金裙也很漂亮,但她已大大地满足了.偷眼再往前看去,就看到了自家兄长丰神俊朗的背影.李重润今日身着紫色襕衫,腰束玉带,佩蹀躞七事,头戴黑色罗沙幞头,足踏如意形乌皮六合靴,刚刚十七岁的少年玉树临风,即使走在御道之上也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凝注. 

李裹儿不知道自己全家被皇祖母召唤到东都洛阳是什么用意,但看自家父亲母亲皆喜气洋洋,兄长有穿上了只有皇子才能穿的极品衣衫,可见这是喜事一件. 

心情放松的李裹儿开始打量起周围的宫殿来,她的皇祖母称帝之后,便把洛阳定位都城,称之为东都.东都洛阳的宫殿据说和长安的大明宫一样,也是凹字形宫阙,前为明堂乾元殿,又称万象神宫.东西两侧如巨鸟羽翼一般飞扬的高大宫阙,高耸入云气势磅礴的殿堂,;李裹儿自从进了洛阳城之后就一直仰望着这里,今日终于进得宫来,她的眼睛,就再也舍不得眨,生怕少看了一眼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一直注意她的李仙蕙秀眉微颦,落后了几步,凑在她耳边低声威胁道:"裹儿,少做这等没出息的样子,以后我们还要住在这里呢!"言下之意是要看以后可以看得够. 

李裹儿吃惊地一掩唇,微讶道:"啊?以后我们就住这里?"

李仙蕙被李裹儿这蠢样气得没言语,偷偷拧了一下她的腰间软肉,微嗔道:"你啊!昨晚就知道穿你这碧纱裙了,果然没把爹爹交代的话听进去."

李裹儿极怕痒,连连告饶,两姐妹虽然从小就不对盘,但毕竟年龄相近,多年下来感情反而好得不得了,只是吵吵闹闹也是三天两头都免不了上演的事情.李重润在前面听到两姐妹的笑闹声,回头关切地看了两眼,又无奈地笑着扭回了头. 

李裹儿昨晚倒真的不是没注意听,只是没太放在心上罢了,此时回想起来,立刻牙尖嘴利地反击道:"仙蕙姐以后可不一定会住在这里哦!我记得爹爹的意思,好像是想要把你嫁给武家的二郎哦!"

李仙蕙闻言羞红了脸,却知道这是极可能的事.而那位和她谈及定亲的武家儿郎武延基,她几日前也偷偷央求自家兄长帮看过,得到评价很高,她也就放了心.李仙蕙却看不惯李裹儿一脸轻松戏谑的表情,刺了回去道:"裹儿你也别着急,武家的好儿郎可多着呢,爹爹定能帮你选个好的."

李裹儿撇了撇嘴,并不当回事.她父亲与武氏家族联姻的用意谁都看得清清楚楚,但若是她不满意的,绝对不嫁!相信兄长也会护着她的. 

这样嬉闹之间,众人本来严肃紧张的心情也稍微轻松了一些,穿过金碧辉煌的宫殿,来到精致的西苑上阳宫.上阳宫引洛水支流,穿宫而过,花圃中开满了娇艳名贵的花朵,据说一年四季这花圃中都不会断了颜色,就算是数九严冬时节也会剪采为荷,更别说现在正值盛夏之时.上阳宫内造十六院中有一片人造海,海中还有仙山高出水面百余尺,假山嶙峋,令人叹为观止.在回廊顶上有扇轮摇转,将人工海中的海水送上回廊顶端,注入回廊廊脊,廊脊旁又有孔眼,水流沿廊檐直下,形成细碎滴答的人造水帘,在阳光的映照下璀璨晶莹.行走在回廊之中,耳听水滴坠落之音,嗅着沁人心脾的花香,脚踏光滑微凉的青玉石板,隔着水帘望向廊外的上阳宫风光,当真是消暑避夏的风雅之地. 

李裹儿这辈子也未见过这样豪华靡丽的景象,她惊呆了好半晌,才发现李仙蕙也没好到哪里去,微张着粉唇目不暇接.李裹儿倒是没工夫取笑她,她这时发现,宫中的女子身穿各色女官服饰,华丽美艳,妆容精致红丹点颊,发髻繁复云鬓盛美.每当有三三两两的女官或衣着华贵的妇人经过时,都会有阵阵香风袭人,熏人欲醉. 

从小到大,只穿过粗布住过陋室的李裹儿,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场华美迷离的美梦中,连双腿都是酥软的. 

穿过水帘回廊之后,上了水上廊桥,到了一处四面通透环水的临水阁,在缓缓飘荡而起的帷幔之中,一位尊贵的妇人坐在主位之上.李裹儿还来不及细看对方面目,便被身边的李仙蕙拉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忍着膝盖的痛楚,耳朵里听着父亲正涕泪横流地和那位妇人说着什么,李裹儿便知那定是她的皇祖母. 

她倒是没兴趣听他们在说什么,偷偷抬眼,便看到了那妇人脚下穿的凤头高翘式锦履,再抬稍微高一些,她就看到了一件无比奢华贵气的金丝罗衣摆,上用银线勾勒出层层云雾,织纹和绣纹都针脚细密精美无匹,在微风吹拂之下,那宽大的衣摆就像是旁边人工海上粼粼的波光,荡起阵阵涟漪. 

那片银色和金色的粼光,看得李裹儿只觉得眼晕,不知今夕何夕.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过了须臾,悠扬温和的女官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 

"…李裹儿秀外慧中,封安乐公主…"

啊…她果然是在梦中,希望她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公元701年 洛阳 

她果然是在做梦,而且还是一场噩梦. 

李裹儿不敢置信地拉着李重润的袖子,结结巴巴地问道:"哥…你说…你说什么?"

李重润爱怜地摸了摸李裹儿尚未梳发髻的头顶,温柔道:"以后哥哥不能照顾你了,要好好照顾自己."被骤然下旨赐死,李重润自然是不能接受的,但他再心有不甘,却也知道自己是不能抗旨的.只能收拾好了心情,央求那些督刑的公公们,给他一些时间与小妹告别. 

李裹儿呆呆地看着面前表情苦涩的兄长,想起刚刚府中混乱的情况,确定这并不是开玩笑,不禁如坠冰窖,瑟瑟发抖.她如同疯魔一般,立刻起身拉着李重润的手臂道:"哥!哥!我们赶紧离开!我们回房州好不好?我不要这些!不要这些了!"她边说边把身上华丽精致的饰品往下扯,叮叮当当地摔在地上. 

李重润纹丝不动,把自家小妹还想扯开衣衫的手拢住.也许是接受了事实,李重润反而平静了许多,甚至还扯出了一抹微笑,道:"裹儿,我们早就回不去了."

李裹儿站在那里,浑身冰冷,兄长的手心温暖,但她却知道这般温暖转瞬即逝.她哆哆嗦嗦地问道:"因为…因为什么?"

李重润淡淡道:"皇祖母下的旨意,说是我和延基诽谤朝政,可怜仙蕙了…"

"仙蕙姐…仙蕙姐她也…"李裹儿彻底傻了,武延基是仙蕙姐的夫君.她之前也听到一些风声,他们不过就是私下随口抱怨了一下张易之、张昌宗那两个皇祖母的男宠…李裹儿浑身发冷,亲孙子亲孙女和亲侄孙,都比不过两个男宠吗?

到底他们算什么?喜欢的时候可以册封为皇太孙,不喜欢的时候可以被贬到千里之外,想起来时可以召唤而来,厌烦时又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掌控他们的生死. 

他们是人!不是蝼蚁!

"爹爹呢?他没说什么吗?"李裹儿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攥住了李重润的袖子,急切地问道.但这样的期盼,却在李重润无奈地摇了摇头后完全陷入了黑暗. 

是啊,她怎么会忘记,她那个爹爹,在被贬房州的时候连京中来了一个太监都会吓得要自杀.现在虽然被封为了皇太子,但骨子里的懦弱是怎么都改不了的.李裹儿咬了咬下唇,边说边要往外走:"那我去和皇祖母说说,她那么喜欢我…"

这回换李重润反拉住李裹儿了,他哭笑不得地劝道:"裹儿,你心里也很清楚,她只不过是在做个姿态而已.而且她下旨赐死,也不光是我对张家兄弟不满,而是容不得我罢了."李重润顿了顿,他也非常后悔,不该如此轻率地按耐不住.因为他的优秀,朝中的局势开始微妙地有了变化,私下有很多臣子寻找各种理由来试探他.因为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是正统的继承人,便一时有些得意忘形,想来是触犯了皇祖母的逆鳞.李重润自知这些事是不能跟李裹儿讲的,所以终是忍了忍,叹了口气到:"可怜的是仙蕙,她才是最无辜被牵连的一个.所以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搅进来了,还是做无忧无虑的安乐公主,可好?"

李裹儿终于忍不住扑进自家兄长的胸膛嚎啕大哭. 

"听话,我的小裹儿,永远都要穿最漂亮的衣服,过最幸福的生活,做大唐最美的公主…"



后来发生的事情,非常的混乱,都像一个个碎片,无论李裹儿怎么回想,都无法再拼凑出完整的记忆.她就像是一个人偶一样,被人强制地和自家兄长分开,即使她拼命地不想放手,长长的指甲都把兄长的手臂划破,也都被人一根根掰了下来. 

等她重新恢复意识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她被侍女换上了素白的丧服,重新洗了脸束了发.在她房中的衣架上,赫然挂着两套衣裙. 

一套是她的淡黄衫碧纱裙,一套则是李仙蕙的半臂月青对襟郁金裙.这两件衣服,都是两姐妹当年到洛阳时,她们兄长李重润买给她们的,也是她们第一次穿如此漂亮的衣裙. 

只是即使如此漂亮的衣裙,当年从上阳宫中回来后,两姐妹都不约而同地脱下来,放进了柜子的最底下锁了起来. 

因为皇祖母赐给了她们更漂亮更加无法想象的衣裙和饰品,精美到这两套衣裙都黯然失色,甚至于若是坚持继续穿的话,会有失她们的身份. 

转眼间,三年已经过去,无论是哪套衣裙,李裹儿都无法再穿上了.因为她的身形已经长开,再也不是十四五岁的童稚少女.但她还是珍藏着这条淡黄衫碧纱裙,因为这套衣裙对她意义非凡. 

相信李仙蕙也是一样的. 

狠狠地闭了闭眼睛,李裹儿站在衣架前,模模糊糊地想起昨夜父王那样的懦弱无助,甚至还打算让她代替李仙蕙继续与武家联姻!可那又有何用?皇祖母连自己的亲侄孙也一视同仁视如草芥. 

愤怒和悲伤到了极点,李裹儿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早就已经不是当年会哭泣会撒娇的小姑娘了,在洛阳城的三年中,她已经学会了太多太多. 

眼泪,是弱者的慰藉,强者的武器,所以她并不打算经常使用. 

李裹儿深深地咬紧下唇,李仙蕙临死前,让婢女把她的那件半臂月青对襟郁金裙拿了出来交给她,是想说什么吗?

李裹儿用手摩挲着衣裙丝滑的触感,指尖所及一片冰凉. 

衣服确实是一个很其妙的存在,《说文》中的释义,衣,所以蔽体者也.在最初的时候,也不过是为了遮挡身体,掩住羞耻之处而存在的事物.但就如同所有东西一样,衣服慢慢的就有了等级,分了阶层,有些颜色被赋予了新的意义,有些颜色便被禁止平民使用. 

其实分等级的,并不是衣服,而是人. 

可是她又怎么甘心呢?

李裹儿绝美苍白的脸庞上勾勒出一抹令人惊心动魄的笑容,俯身把床上的两套衣服紧紧地抱在怀中. 

她发誓,她一定要穿这世上最奢华最漂亮的衣服,拿回兄长和姐姐应该得到的一切!

其实,她最喜欢的,就是明黄色呢…

"重照哥哥…"一阵压抑地哭泣声在房中响起,最终微不可闻…

2015年04月08日 21:54 | 阅读(1696) | 评论(5)李荣浩 李白

大部分人要我学习去看 世俗的眼光

我认真学习了世俗眼光 世俗到天亮

一部外国电影没听懂一句话

看完结局才是笑话

你看我多乖多聪明多么听话 多奸诈

喝了几大碗米酒再离开是为了模仿

一出门不小心吐的那幅是谁的书画

你一天一口一个 亲爱的对方

多么不流行的模样

都应该练练书法再出门闯荡

才会有人热情买帐

要是能重来 我要选李白

几百年前做的好坏 没那么多人猜

要是能重来 我要选李白

至少我还能写写诗来澎湃 逗逗女孩

要是能重来 我要选李白

创作也能到那么高端 被那么多人崇拜

要是能重来

2015年01月11日 22:36 | 阅读(1706) | 评论(1)父亲 筷子兄弟

总是向你索取 却不曾说谢谢你

直到长大以后 才懂得你不容易

每次离开总是 装做轻松的样子

微笑着说回去吧 转身泪湿眼底

多想和从前一样 牵你温暖手掌

可是你不在我身旁 托清风捎去安康

时光时光慢些吧 不要再让你再变老了

我愿用我一切 换你岁月长留

一生要强的爸爸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微不足道的关心收下吧

谢谢你做的一切 双手撑起我们的家

总是竭尽所有 把最好的给我

我是你的骄傲吗 还在为我而担心吗

你牵挂的孩子啊 长大啦~~~~~

多想和从前一样 牵你温暖手掌

可是你不在我身旁 托清风捎去安康

时光时光慢些吧 不要再让你再变老了

我愿用我一切 换你岁月长留

一生要强的爸爸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微不足道的关心收下吧

谢谢你做的一切 双手撑起我们的家

总是竭尽所有 把最好的给我

我是你的骄傲吗 还在为我而担心吗

你牵挂的孩子啊 长大啦~~~~~

时光时光慢些吧 不要再让你再变老了

我愿用我一切 换你岁月长留

我是你的骄傲吗 还在为我而担心吗

你牵挂的孩子啊 长大啦~~~~~

感谢一路上有你

2015年01月11日 22:24 | 阅读(1693) | 评论(1)泡沫 G.E..M.

泡沬

作曲:G.E.M.作词:G.E.M.

演唱:邓紫棋

阳光下的泡沫 是彩色的

就像被骗的我 是幸福的

追究什么对错 你的谎言 基于你还爱我

美丽的泡沫 虽然一刹花火

你所有承诺 虽然都太脆弱

但爱像泡沫 如果能够看破 有什么难过

早该知道泡沫 一触就破

就像已伤的心 不胜折磨

也不是谁的错 谎言再多 基于你还爱我

美丽的泡沫 虽然一刹花火

你所有承诺 虽然都太脆弱

爱本是泡沫 如果能够看破 有什么难过

再美的花朵 盛开过就凋落

再亮眼的星 一闪过就堕落

爱本是泡沫 如果能够看破 有什么难过

为什么难过 有什么难过 为什么难过

全都是泡沫 只一刹的花火

你所有承诺 全部都太脆弱

而你的轮廓 怪我没有看破 才如此难过

相爱的把握 要如何再搜索

相拥着寂寞 难道就不寂寞

爱本是泡沫 怪我没有看破 才如此难过

在雨下的泡沫 一触就破

当初炽热的心 早已沉没

说什么你爱我 如果骗我 我宁愿你沉默

-

2015年01月09日 22:13 | 阅读(1706) | 评论(1)平凡之路

平凡之路

作词:韩寒,朴树

作曲:朴树

演唱:朴树

徘徊着的 在路上的



你要走吗



易碎的 骄傲着



那也曾是我的模样



沸腾着的 不安着的



你要去哪



谜一样的 沉默着的



故事你真的在听吗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当你仍然 还在幻想



你的明天



她会好吗 还是更烂



对我而言是另一天





我曾经毁了我的一切 只想永远地离开



我曾经堕入无边黑暗 想挣扎无法自拔



我曾经象你象他象那野草野花



绝望着 渴望着 哭着笑着平凡着





向前走 就这么走 就算你被给过什么



向前走 就这么走 就算你被夺走什么



向前走 就这么走 就算你会错过什么



向前走 就这么走 就算你会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我曾经毁了我的一切 只想永远地离开



我曾经堕入无边黑暗 想挣扎无法自拔



我曾经象你象他象那野草野花



绝望着 渴望着 哭着笑着平凡着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问遍整个世界 从来没得到答案



我不过象你象他象那野草野花



冥冥中这是我 唯一要走的路啊





时间无言 如此这般



明天已在眼前



风吹过的 路依然远



你的故事讲到了哪

2014年11月07日 22:11 | 阅读(1654) | 评论(4)╮(╯▽╰)╭ 唉 好烦

真心不知道学习数学、化学、物理,背诵语文英语有什么用…

同意的冒个泡',,,,,,,,,,,,,,,,,,,,,,,,,,,,,,,,,,,,,,,,,,,,,,',,,,'

2014年11月01日 12:51 | 阅读(1774) | 评论(0)留青梳3

公元196年.  周瑾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一直亦步亦趋的孙策,嘴角溢出一色苦笑道:"伯符,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孙策盯着这位至交好友,紧紧地把自己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隐忍着怒火,一言不发.  周瑾叹了口气,知道平常喜怒于色的孙策,这时已经克制的最好的情况了,他现在最想做的,恐怕就是直接与袁术决裂.  可是他们现在还不能这么做.  周瑾朝后面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便带着周瑾叔叔的马车继续朝前行,留下他们两人独自话别.小乔在两年前已经被他亲自送回乔家了,有时候见不到那神气十足的丫头,周瑾还有些想念.  皱着眉沉吟了半晌,周瑾只觉得她该说的话,昨夜和孙策对饮的时候都已经说尽了.袁术这次用自己的堂弟袁胤换下她叔叔周尚,成为丹阳太守,显然是不满他们叔侄在私下里帮助孙策的缘故.孙策不是池中之物,自然不会永远屈居袁术的旗下,只是这种时候,缺兵少马断粮的孙策,是没有办法与袁术真正反目的.  孙策看着一向都带着淡淡笑容的青年如今已为他而锁紧了双眉,心下一时不忍,暗骂自己糊涂.这时候最不想离开的,就是公瑾了.而现在公瑾反过来要安慰他,他当真是不省心的大哥.  不无奈深深地压在心底,孙策勉力扬起一抹笑容:"公瑾,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下次相会时,我要看到你养壮一些哦!"也许是歹单精竭虑的缘故,他这个义弟总是纤瘦的模样,脸色苍白,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周瑾听到孙策的打趣,知道他已经转过弯来了,心事略略放下,真心诚意地笑着点了点头.  抬起头看到孙策那张菱角分明的脸容,周瑾已经完全看不到以前藏在眉宇间的稚气,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经历过血雨腥风杀戮决断的铁血将军.就像是一柄锐利的长枪,就算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都会透着一股万人敌的霸气.  她本就应该知道,她选择的人没有错.周瑾的唇边露出一抹欣赏的笑意.  当年,到底是为什么看中了他呢?周瑾陷入了回忆,不,一开始看中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父亲…和孙策身上,那隐约可以寻找的兄长的影子.  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已经死去,可是却无法阻止自己在其他人身上寻找他的踪迹.也许兄长还活着的话,他也会走上这条充满荆棘的王者之路,可是她却不行.她不够魄力,不够勇猛,不够…不够无情.  最主要的原因,是她骨子里依然是个女人,虽然她扮了十年的男装.而在孙坚逝去后还决定支持如毛头小子一般的孙策,是从骑虎难下到从始而终,再到心悦诚服,最终尽心尽力.  孙策虽然还年少,可是也已经得到了世人"英气杰济,猛瑞冠世,览奇取异,志陵中夏"的评价.轻佻毛躁的性格和他父亲一模一样,只求这点棱角会在岁月的磨炼下慢慢抹去,最终成就帝王伟业.  这一切都如同她自己所预料的一样进行着,可是却又一样东西,她千算万算都没有预料到的,就是她自己的心情.  周瑾把自己眼中的倾慕与向往,小心翼翼地掩去,一点一点地收拾好,然后死死地埋在心底.她现在不是周瑾,而是周公瑾.  孙策需要的,也不是不能抛投露面的周家大小姐,而是能站在他身边为他出谋划策,能作为他左膀右臂的周公瑾.这样,其实也不错.  她的愿望,现在不仅仅是想求得周家自保.  她的野心也变了,她期望能看到他坐上那个宝座,睥睨天下,能看到百姓终结这场末世磨难.  而她,会一直在他身旁.  作为周公瑾,永不后悔.  四  公元199年"你…你在说什么?"周瑾藏在衣袖下的拳头,死死地攥紧,不敢置信地问道.就算是大军兵临城下,她都不会如此失态,可是从她最重视的这个人口中,听到了她认为最不可思议的话,她就无法在保持冷静.  孙策意外地看了眼周瑾,他没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啊,不就是帮乔国老说亲吗?"你们俩当年不是关系很好吗?我还以为这些年你推辞了那么多人的说亲,是为了在等小乔长大呢!"孙策笑得一脸促狭,"我当年还以为公瑾你搞什么断袖分桃呢!结果是温香暖玉红袖添香啊!"周瑾的指甲越发刺入掌心,她知道这时候她应该说点什么,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三年前她拒绝了袁术的橄榄枝,之请求作居巢县县长.而孙策四处征讨,打下了自己的地盘,她便佯到居巢县赴任,却趁机东渡到吴,与孙策重逢.孙策亲自迎接了她,授她为建威中郎将.去年袁术病逝,孙策授周瑾为中护军,虚领江夏太守.在这几年中,周瑾助孙策攻破皖城,夺得庐江郡,孙策的帝国已经初具规模.  这些年来,两人怀着共同的理想,一同谋划天下,一同征战沙场,几乎形影不离.而孙策一直没有成亲,她也就一直抱着一种微妙的心态伴随在他身边.一开始总是觉得有些庆幸,他看不上那些深居简出的大小姐,甚至鼓励他的幼妹孙尚香舞刀弄枪.去年曹操刻意想要与孙策联姻,结果他把曹操的侄女推给了自家弟弟孙匡.因为不想要与曹操有太深的瓜葛,也完全看不上那种用婚姻来交换的利益.  可是越是这样,就越让她心里那个不切实际的欲wang膨胀,她不止一次地想象,若是有天下一统的那一天,她恢复了女儿身,孙策会用一种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她呢?理想总归是理想,现实永远是残酷的.  她甚至有准备,哪一天孙策会告诉她他要成亲了,可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会亲自来为她说亲.  孙策见周瑾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便苦口婆心地劝着.他以为是这位义弟面皮浅,所以绞尽脑汁地为他找理由:"和乔国老这种在庐江郡有身份地位的人结成亲家,是对江东军的发展有很大便利的.我们的根基尚浅,势必要借助外力,这样有了这层关系,以后也容易说话些."不愿意用他自己的婚姻交换利益,就可以用她的来吗?周瑾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失望与痛苦.  然后,她听到了自己的回答."好的,我知道了."不是说过,支持他,永不后悔的吗?怎么办?她开始有点后悔了…周瑾坐在屋子里,看着入目满眼的红色有些发愣.在答应了和小乔的婚事之后,她便经常往乔家跑,一是因为要当别人夫君了,自然要表现得好一点,二是真想避开孙策,不想见到他.  成亲…这个字眼离她实在是太遥远,她本以为这辈子没有成亲的机会了,更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成为别人的夫君…留青梳的能力,是真的会把她变为男性,也可以让她恢复女儿身…捏紧手心里的留青梳,周瑾知道自己越来越纠结了,尤其在这间摆满妆奁的屋子里,衣架上那艳丽的新娘服,让她觉得既刺眼又羡慕.  她…她也好想穿一次…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是破土而出的嫩芽,周瑾无论再怎么压制,都无法把这根草从心底拔除.  就…就穿一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小乔应某家小姐的邀请出门踏青了,现在这个院子里,没有其他人,而她呆着的这个地方是厢房,仆人们也不会不通报就推门进来.  周瑾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无法自拔.她站起身,手指碰到了那身新娘服,指尖上的柔软触感,让她再也忍不住.  解开男子束发用的方巾,用留青梳梳了一下头发,小心翼翼地用膜拜的心情穿上了那身嫁衣,然后她就在铜镜中看到了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  那人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曲裾绕襟深衣,宽袖紧身,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身材,十年都没有穿过女装的周瑾,从不知道自己的身材有这么好.  只是,脸容素净,根本不像是新嫁娘.  周瑾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打开了那层层叠叠的梳妆盒.  敷铅粉、抹胭脂、涂鹅黄、画黛眉、点口脂、描面靥…周瑾仔仔细细地为自己画着妆,她虽然从未做过,可是记忆中看过娘亲每天早上都这样画,她认真而又虔诚,就好像在心底练习过了无数次一样.  而在周瑾最后恢复神智时,彻彻底底地被铜镜中那张脸容震惊住了.  原来,这才是周瑾.  原来,若她按部就班地活下去,那么周瑾应当就是铜镜中的这幅模样.  周瑾并没有收手,而是把散落的长发略显生疏地挽了一个垂云髻,脸颊旁边垂落几缕轻盈的发梢,显得越发轻灵妩媚,最后插上了一只孔雀玳瑁镶金簪,再在发髻上缠上一条五色樱穗."《仪礼?士婚礼》上有言,'主人入室,亲脱妇之樱'…小瑾,以后你要是嫁人,记得要在头上系上一条五色樱穗哦!只有你的夫君才能拆下来的五色樱穗…"那一年,在夫子上课的时候,兄长翻书翻到了这里,扭过头笑着和她戏言.  看着那两条荡来荡去的五色樱穗,周瑾好久都不曾回过神,直到有人推门而入时发出的轻"咦"声,她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去,然后大惊失色.  孙策?他怎么在这时候来乔家了?周瑾狼狈地躲入屏风后,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屏风外传来了急急忙忙的道歉和关门声,周瑾一时拿不准对方究竟有没有认出她,不过从屏风后转出来时,她看到铜镜中的自己,也不由得苦笑.  这张脸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来,更何况是其他人呢?只是…周瑾看着地上因为她的躲避而掉落的五色樱穗,无声地叹了口气,开始拆掉发髻洗掉妆容.  做梦,一次也就罢了.  就算再美好的梦,也有醒来的时候.  孙策低着头,满脸尴尬地从乔家出来.他这些日子一直没有看到公瑾,以为他成亲在即,就当放他大假了.可是今天正好有件很紧急的军情想找他参详,便直接来乔家找他了.  只是没想到会冲撞了佳人.  没想到…当年那个小丫头,居然变得那么漂亮了…孙策暗自羡慕义弟的艳福,却不曾想一出门就看到了出门归来的小乔.她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袄裙,头上梳着百合髻,长发在头顶分成数股,前后分梳,黑色的长发便宛如一朵百合花般盛开了花瓣,显得俏丽无匹,令人眼前一亮.孙策一眼就看出来这才是当年的那个小丫头,可是这个是小乔,那他不小心撞见的又是谁?小乔没想到会碰到孙策,一听孙策问出这样的问题,她也很意外,不过随即娇笑道:"将军看到的肯定是奴家的姐姐,心痒穿了我的嫁衣试试罢了."孙策心中一跳,他刚刚没有多想,是因为他以为看到的是小乔,自然就不会对兄弟的女人有什么妄想.  但现在…想起那张惊鸿一瞥的娇艳,孙策总觉得自己是在哪里见过,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熟悉.  可是又想了一下,那人既然是小巧的亲姐姐,那么肯定和小乔很相似,也怪不得他会有这样的感觉.  只是,总觉得还是有哪里怪怪的…小乔侧着头,看着孙策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头脑中转过一个念头,让她绽开了一个微笑道:"将军,奴家的姐姐至今还没许亲哦."孙策听出来了小乔的言下之意,会想到那张令人无法忘却的容颜,心突然狂跳了起来."夫君,夜已经很深了,早点歇息吧."小乔端着一碗羹汤,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  周瑾揉了揉微痛的太阳穴,把手中捏着的军情战报放了下来.  小乔知道自家夫君这些日子在烦恼什么,她也是满腹怨气:"姐夫这是怎么搞的?灭完袁术旧部刘勋,夺了皖城之后就不回来了.紧接着进击刘表的江夏太守黄祖,这也就忍了,知道他是为父报仇.可是他又跑去进攻豫章,招降了那豫章太守,怎么还不回来?就忍心让夫君你一个人支撑江东军这么大的一个乱摊子啊?""也不是什么乱摊子."周瑾苦笑.她知道孙策最近做的是很反常,但她也找不到什么原因,好像…好像就是从孙策与大乔成亲后开始的吧…周瑾的心中盈满苦涩,虽然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可是她一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的难受.孙策在乔家偶然见到了她女装的一面,便急急地定下了与大乔的婚事.而婚后没几日便领兵出征,至今未归.  难道他是看出来了什么了吗?周瑾想起孙策临走前看着她深思不已的神色,一时烦躁不已.  不想了,下次见面的时候,干脆摊开来说好了.周瑾暗下决心.  小乔虽然觉得自家夫君对她已经远没有了当年的亲昵,但她也并不觉得如何,她已经不是那个和父亲一次言语不和便能离家出走的孩子了,大小姐的脾气也渐渐地磨掉了许多棱角.在这个时代,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是传统的美德,更何况自家夫君从不对其他女子多看一眼,要说真让她挑刺,那就是自家夫君对孙策实在是太好了.  好到她都有些嫉妒的程度."小乔,你去多陪陪你姐姐吧."周瑾轻咳一声,唤回了小乔的神智."也好."小乔知道自家姐姐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黯然神伤,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她还不想这样就走,她总觉得夫君人在她身边,可是心却不在.  周瑾没注意到小乔脸上怪异的表情,皱着眉看向桌上的战报,心中忧虑.广陵太守陈登招诱严白虎余党,想要在吴郡叛乱,孙策又领兵前去讨伐了.虽然只要孙策去了,平定叛乱便是举手之劳,可是周瑾心中就是掩不住的担忧,眉心突突的直跳."夫君,你怎么来?脸色不太好看啊!"小乔伸手扶住周瑾,后者下意识地挣开她的手,袖子撩过桌面,把上面的留青梳带了一下.  只听一声脆响,梳子掉在了地上.  两人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地上摔断了一个梳齿的留青梳,心中都掠过一时阴霾.  梳子断齿,是大大的凶兆.  屏风外,一个亲卫拍门而入,急声惊呼:"将军!不好了!主公在丹徒背刺!"周瑾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阵发黑,一时小乔在喊着什么都完全听不到了.  周瑾默默地坐在灵堂内,眼前一片片刺目的白色.她不知道在这里守了多久了,只知道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哭声响了又灭,但是她的灵魂好像已经不在这里了.  得知消息的当天,她连夜疾驰了数百里,赶到了丹徒,见了他最后一面.  他已经是重伤迷离了,分辨了好久,才分辨出是她,他只是握着她的手,艰难地说了一个词."枭棋."她懂他的意思,就如同这些年来,一直都懂.他在托付她,枭棋若死,那么散棋也可以成为枭棋.  他是想让她继承他的江东军团,可是她却不能.若她真想,当年还能轮到他领军吗?那么枭棋?还会有谁能成为这枭棋呢?她还能保证自己想辅佐孙策一样辅佐那个人吗?"公瑾…"身旁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周瑾恍惚间抬起头,看到一张年轻的脸容,依稀和十年前的孙策重叠起来."公瑾,你要去休息一下,你不能垮掉."孙权的眉间挤满了忧愁,他早就知道公瑾与他大哥交情好得没话说,可是却不知道他会伤心到如此地步.真个人憔悴削瘦得仿佛跟幽灵一般,哪怕是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跑了."公瑾…大哥临去前嘱咐我,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公瑾…"周瑾一震,毫无焦距的眼瞳锐利起来,立刻撑着地起身.只是她不知道在这里跪坐了多久,起身的时候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幸亏有孙权在一旁,才不会狼狈的跌倒在地."公瑾…你…节哀顺变…"孙权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个人身上透出来浓重的哀伤,压抑得已经让人光看着就很惊心了."放心."周瑾最终站了起来,站得笔直,"率领江东之众,于两阵间一决胜负,于天下英雄争霸,你不如伯符.但要贤用任能,让上下将官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平安,伯符不如你.""公瑾…"孙权闻言,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中原地区动荡,我们以吴越之众,三江之固,足以静观成败."周瑾缓缓地说着,一字一句,用着她那因为疲惫而嘶哑的嗓子,"放心,我会好好辅佐你."一言,便是一生的承诺."我只是周瑜,字公瑾,东吴大都督."这世上,再也没有周瑾,只有周瑜.  五  两千年后.  老板在整理古物的时候,在一个放在角落的箱子里,发现了一把断了一齿的留青梳,随后便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是了,这把梳子,他当年送给了一个小女孩.一个想要代替她的哥哥活下去的小女孩.  老板用手摩挲着留青梳上的纹路,当时的他还非常热心,在三国的时候,寻找到的扶苏转世,都是带在身边教养辅导的,就连毫不相干的周瑾,都可以帮她实现她的愿望,给了她这把留青梳.  可是这份心境,在岁月的穿梭中,渐渐地被磨淡了.他无法再忍受一个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一次次地在眼前死去.所以到后来,他宁可远远地守着,确定那一世的扶苏健康成长便好,尽可能的不去想见.  不想见,便不相识.  不相识,便不相知.  不相知,便可不相思…梳子的断齿处断得干净利落,就像是斩断的牵绊.  老板一直觉得周瑾和自己很像,可是有非常不像.  他们都有着想要帮助某人完成霸业的夙愿,可是最后周瑾鞠躬尽瘁地想要完成孙策的遗志.而他却更自私一点,想要找回那个人.  是了,后来他因为担心,又去看过她一次,然后那个人就把这梳子还给了他,说她当年就不应该把梳子留下,从一开始就应该死心做个男人…"咦?老板,这梳子很漂亮啊!可惜断了一个齿啊!"帮他收拾库房的医生发现老板发了一阵呆,便凑了过来,"这是什么质地的梳子?上面的雕刻很细腻精致啊!"医生在哑舍混久了,自然眼力也有所增长,只看这梳子色泽莹润,就知道肯定是被人经常抚玩摩挲,而且光滑如脂,温润如玉,色泽近似琥珀,一看便知是年代久远的古董."…这是留青梳,是竹制的.选取的是上古栽种几百年的阴山竹,留用竹子表面的一层青筠雕刻图案,便为留青竹刻."老板淡淡道,随手把留青梳放在了一个锦匣内,"不过已经断了一个齿,不能再用了."

2014年11月01日 12:50 | 阅读(1618) | 评论(0)留青梳2

自从哥哥去世之后,已经好多好多年,都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了…周瑾把头低了下去,生怕对方会看到自己眼中涌出的泪光."喂喂!给你下了!不会是要反悔了吧?"孙策看不到少年脸上的表情,心下有些忐忑.  周瑾的唇边勾起一道弧度,重新抬起了头:"不,不会后悔…"三  公元191年.  周瑾站在驿站处,目送着那道身影骑马远去.  谁能想到,孙坚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被人暗箭射杀,正当盛年便如流星般陨落…运气,有时候当真是实力的一个很重要的组成部分.周瑾头一次怀疑自己的投资是否正确,但她想到孙策离去时,那双坚定不移的眼神,咬牙决定坚持下去.  她说过她不会后悔,那么就不要后悔.脚踏两条船可不是什么稳妥的决定,本来这乱世的风浪就很大了,她不想那么快地被波涛吞噬.  远去的身影一直都到看不见了,周瑾才收回目光,但就在一转身时,却猛然一惊,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夫子?"五年未见的夫子,还穿着那身玄黑色的衣袍,容貌没有丝毫改变,脸容上依然挂着令人温暖的和煦笑容.  周瑾连忙快走几步,迎了上去,惊喜万分地与夫子见礼.她已经变了,若五年前的她,恐怕此时早就已经扑了上去,但现在身为周家大公子的她,却只是彬彬有礼地低头行礼,举手投足做得完美无瑕,让人无法挑剔."夫子,你怎么来庐江了?"周瑾克制自己胸中的欣喜,但还是掩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她示意夫子跟自己到驿站中叙话,此时她才注意夫子的身边跟着一个十岁大小的小乞丐,脸脏脏的,像个泥猴子."路过而已."夫子笑了笑,跟着她走进驿站.  因为并不是吃饭的时候,周瑾便叫了一壶茶,她记得夫子非常爱喝茶.至于跟着坐下来的那个小乞丐,周瑾想了想,给他要来一碟点心.此时正值战乱,茶和点心都是奢侈品,因为庐江一带尚未被战火波及,所以民生还算可以.小二速度很快地把茶水和点心摆了上来,那名小乞丐撇了撇嘴,向时不屑于那碟看上去不怎么新鲜的点心,不过倒也没说什么,擦了擦手,用筷子拈起一个吃了起来.  周瑾不由得为之侧目,因为她能看出来,这个小乞丐的动作十分优雅,不是一般的家庭能培养出来的.也许是那个家破人亡的孩子吧,周瑾心中怜悯心大起,又多叫了一盘点心给她.  周瑾亲自给夫子斟茶,但还是忍不住打探到:"夫子是从襄阳而来?可有什么消息?"此时战火纷飞,消息的传递实在是错综复杂,难辨真假,就算是来传孙坚死讯的士兵,都无法准确地说出战报.周瑾看夫子是从去往襄阳的官道而来,所以大着胆子探问到.  夫子之道周瑾的心思,笑了笑,抿了口茶后才道:"孙坚之死,是因为怀璧有罪啊!""怀璧有罪?"周瑾一愣,她以为孙策是在追捕黄祖的时候中了暗箭,没想到居然是别有内情."孙破虏在驻军洛阳城南时,曾在一井中捞得和氏璧.应是当年张让作乱,劫持天子出奔,左右分散,掌玺人投到井中的."夫子说得活灵活现,如同亲眼所见.周瑾尽管心中还有疑虑,但也不由得顺着他的意思往下猜."难道是孙伯父并没有把和氏璧交给袁术?难道袁术起了杀心?"周瑾说的是问句,却已经知道了结论.任何一个主公,都绝对无法容忍属下有二心.密传国玉玺,那就是又想当皇帝的心思啊!虽然说秦失其鹿,群雄逐之,但这样明晃晃地昭示自己的野心,只能是被人杀鸡儆猴.  周瑾暗叹,孙坚一代枭雄,可惜身边缺少谋士.她也曾有暗示,可惜孙坚听不得人劝,终食恶果.她这样一沉思,就错过了夫子脸上的异色,没看到夫子按着腰间的包裹,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  没有费任何的功夫,只是在混乱之中掉了个包而已.久违的和氏璧终于回到他的手中,可是为什么会如此失落?东西还是原来的那个东西,可是陪着他的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当真是物是人非…不…要真的算起来,这和氏璧已经缺了一角,虽然用黄金补足了,可也算不上是完璧归赵了…夫子一口把桌上的茶水喝干,站起身道:"小瑾,我走了,这孩子托你照顾吧,她是庐江人,自己跑出去玩的,当真不知好歹."周瑾慌忙站起身挽留,她还想要问夫子有关于那把留青梳的事情,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她又怎么好问出口?夫子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却并不回答,只是笑笑,边摆着手转身离去.  周瑾惶然,总觉得夫子的背影是那么的孤独和落寞,让人就算只是看着,就忍不住心酸."喂!点心太难吃了,我要吃好一点的."一个嚣张的童音从身后传来.周瑾低下头,正好看到那只到她胸前的小乞丐,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她."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孩子?我送你回去吧."周瑾的语气也不怎么好,一开始以为她是家破人亡,谁知道居然是离家出走的破孩子.她想起十二岁的自己,莽撞而又不顾后果,最终受伤的却是自己在世上最在乎的人.  小乞丐因为周瑾的语气畏缩了一下,摸了摸脏兮兮的鼻子,诺诺道:"我姓乔,你叫我小乔吧."公元194年."公子,该休息一会儿了."小乔为周瑾案头的茶水又续上了一壶,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自从她被丢到周瑾身边后,便没有回家,只是给父亲送了张字条告知自己的下落.父亲知道后居然也没有阻止,她后来打听到她当初离家出走,父亲就寻了她的贴身侍女当成了她,消息并未外泄.  也有可能是父亲发了脾气,不认她这个女儿了也说不定.不过小乔并不觉得伤心,她觉得在周瑾身边,要比在家里被囚禁一样的生活刺激得多.  毕竟她的公子是天下闻名的美周郎啊!天天看着都觉得无比养眼,更别提她的公子每日筹算得都是天下人的福祉,刚刚情窦初开的小乔根本就无法抵抗这样完美的存在.  周瑜从成堆的书文中抬起头,看到小乔花痴的目光,不由得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小乔,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虽然这丫头换了男装,自愿留在她身边当她的小厮,可是周瑾却不敢真的把她当小厮使唤.  这可是乔国老的宝贝女儿啊!天知道那乔国老是怎么教育的,女儿离家出走都不赶紧领回去吗?就丢在陌生男人这里好几年都不闻不问这样真的好吗?看来还是找个机会吧小乔送回去的好,否则这丫头年纪越来越大,她一开始没把十岁的孩子放在眼里,放在身边带着也无所谓.可是已经过去了三年,在磨蹭下去,耽误了这丫头嫁人可就不好了.  周瑾颓然地摇了摇头,觉得她这几年老的特别快,才刚二十岁,是一般人风华正茂的时候,却觉得心已经就千疮百孔了.她忽然想到,嫁人…若她没有代替哥哥活下来的话,那么她恐怕早就嫁人了,在家相夫教子,过着单调的生活."公子,粮筹得怎么样了?"小乔并没有听话地去休息,反而走到自家公子身后,乖巧地开始为他拿捏肩膀."暂时够用了,可也只是急救罢了."周瑾掷笔,放松身体,闭了闭眼睛.当年孙坚死后,孙坚所带的兵就被袁术所收回,根本不肯交给孙策带领,只是让他自己去募兵.可是兵哪里是那么好招募的?孙策刚招募了数百士兵,就遭到了袭击,几乎丧命.后来袁术许他做九江太守,可是却用了别人,有许他做庐江太守,最后也是用了别人.  几次下来,就算孙策对袁术再有忠心,也被磨得精光.再者当年孙坚的死疑点重重,袁术刚愎自用无法容人,孙策早就起了拥兵自立的念头.可是这招募士兵,就必须要有军粮才能成事,否则要马儿跑却又不给马儿吃草,是怎么也说不通的.  周瑾的叔叔周尚此时正好在丹阳当太守,周瑾便义不容辞地过来帮孙策筹粮,她不顾家人的劝阻,毅然买了周家大部分田地和家财,又四处活动,终于筹了两个月的军粮,差不多可以熬过这个难关.  小乔站在周瑾的身后,从她的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周瑾英俊不凡的侧脸,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如雕像般俊逸无匹.无端端地觉得脸热,小乔的手劲不由得大了一些.  曲有误,周郎顾.  去年的一次宴会上,小乔曾见一家的小姐,故意弹错曲子,就是为了让周瑜回头看她一眼.当时还年幼的她无法理解这种感情,还偷偷地笑那个小姐别有心机.可若是换了现在的她…"哎呦!小乔,本公子和你没仇吧?"周瑾缩了一下肩,不解地回头.这丫头的手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哼!"小乔掩饰地轻哼一声,先发制人地审问道:"公子,你怎么对姓孙那小子那么好啊?就算是结拜的义兄弟未免也太过了吧?卖房卖地欠人情地为他筹粮?"小乔问得那是理直气壮,感觉好像周家的东西本来就归她管一样.  周瑾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很看好他,他会成为天下之主."其实有时候连她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她把对哥哥的感情,转嫁到了孙策身上.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一点都不后悔.  小乔为之气结,有这样为别人尽心尽力的吗?在她心中,自家公子英明神武,就算是领兵打仗也是一等一的,为什么非要支持那个傻大个?自己揭竿而起也是完全可以的啊!为什么要把那个人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小乔越想越气,融合了一种她也说不出来的恼火,也不管周瑾在做什么,直接扑上去一阵捶打.  周瑾抓住小乔的双手,觉得头更疼了.这丫头怎么越大越不好管教了呢?都已经快十四岁了,居然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以后谁还敢要娶她啊?她又不想打定主意一辈子不嫁人的…至于孙策…孙策以后也会娶妻的…周瑾的脑海闪过那张俊颜,不禁一时愣神,没有抓住小乔,后者便直接摔入了她的怀里,两人在软榻上滚成了一团.而就在此时,门却被人推开了."瑜弟,军粮一事…呃…你们…"孙策的声音嘎然而在,呆愣地站在那里,一时间觉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小乔挣扎着从周瑾的身上爬起来,大大方方地整理好散乱的衣襟,用鼻子"哼"了一声,扭头走了出去.  孙策目瞪口呆,根本没想到瑜弟和贴身小厮居然是这种关系.不过他也知道在上层的贵族中,断袖分桃这种关系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今日亲眼所见,而且其中的一个主角还是他的瑜弟,对他的冲击力实在是比较大.  周瑾根本不知道刚刚的画面会被人误会,在她的概念里,那只不过是没长大的小孩子和她打闹罢了.不过,是时候要送小乔回家了,否则拖下去,会对小乔的名声有碍.周瑾一边想着,一边坐起身随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落落大方.  孙策看着俊美青年的脸上依然未褪的红晕,仿佛着了魔一般,说什么都移不开自己的眼.他早知道自己的这个义弟俊美无双,此时在昏暗的烛火下,竟有几分令人心脏狂跳的难言魅力.  周瑾一抬头,发现孙策死盯着自己,不由得轻咳一声道:"策兄,军粮已经筹了大概两个月的量,暂时不用发愁了."孙策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对劲,掩饰性地岔开话题道:"瑜弟,为兄已经行过冠礼,取字伯符,瑜弟可唤为兄伯符.""伯符…"周瑾一愣,才想起孙策的生日要比自己大上一些,自己过不久也要行冠礼了."瑜弟,可有想好取什么字吗?"孙策微笑地问道.  迎着孙策炽热的目光,周瑾恍惚了一下,心狂跳了起来.她也想要他可以唤她的名字…"瑾…"周瑾勾起唇优雅地笑道:"字公瑾."

2014年11月01日 12:50 | 阅读(1595) | 评论(0)留青梳1



  周瑾看着双胞胎哥哥满脸鲜血毫无生机地躺在自己怀里,泪如雨下.  怎么会这样?她只不过是想去爬树摘个果子,怎么会那么不小心摔下来?而哥哥为了救她,摔倒在地的时候,头撞到了大石头,就这样…就这样忽然地去了?为什么老天爷带走的不是顽劣的她,而是众人交口称赞的哥哥?周瑾泣不成声,她今年虽然只有十二岁,却也知道周家整个家族的希望,都放在了她双胞胎哥哥的身上.而哥哥也不负众望,年纪轻轻就颇有声名.人人都说周家不愧是几百年传承的世家大族,这一代恐怕要比以前威名更盛.  可这一切,都被她毁了.  周瑾拼命地搂紧哥哥,想要唤回他,希望他可以像往常一样睁开双眼,温和包容地朝她笑笑,在她头顶揉揉,安慰她一切都不用担心,因为有他在.  可是她却没有等到哥哥再次醒来,她清楚地认识到哥哥的身体已经在在她的怀里变得冰凉,然后慢慢僵硬."小瑾,这不是你的错…"隐约,有人在她耳边低声劝着.  怎么不会是她的错呢?若不是她顽皮,哥哥又怎么会因为就她而死呢?那人沉默了许久,低声叹了口气道:"小瑾,就算不是因为你,你哥哥也活不长的…"周瑾猛然惊醒,偏过头看向半蹲在她身边的那人,厉声追问道:"夫子,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在她身边的,是父亲请回来给哥哥启蒙的西席.他年纪并,顶多只有二十岁出头,一年四季都穿着几乎是同一套的玄黑色长袍,面貌清秀,为人温和.周瑾并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只是叫他夫子,因为她从小顽劣,父亲为了迫她安静一会儿,便把她也丢到夫子那里,和她哥哥一起启蒙念书.  因为今天的意外是晚上发生的,本来伺候的奴仆都还未发现,只有这位夫子忽然出现,儋周瑾有些疑惑,因为夫子一般都在书房一带走动,不应当来内院.周瑾见夫子并不答话,只是一脸怜悯地看着她,不由得把哥哥抱得更紧了一些,继续追问:"夫子,你刚刚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夫子的眼神落在她哥哥的身上,变得柔和了许多,仿佛带着怀念的伤感.只听他缓缓说道:"你哥哥没命中注定,是要在十二岁这年夭折的,所以不管是什么原因,就算今天他不是为了救你而死,明天或者后天也是会被老天收走的.""我不信!"周瑾痛不欲生,她知道夫子肯定是在安慰她,哪有人的命是注定的呢?"若是…若是死掉的是我就好了…"周瑾用手擦干哥哥脸上的血迹,痴痴地坠下泪来."傻孩子…"夫子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站起身打算转身就走.  周瑾看着怀中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容,忽然从心底升起一个念头:"夫子,你说…你说我…我代替我哥哥活下去,这可以吗?"夫子转过身,面带诧异地看着她.  周瑾鼓足了勇气,仰望着那个教导她读书写字的夫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说道:"哥哥就了我的命,我代替他活下去,这难道不可以吗?"夫子重新弯下腰,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顶,轻叹道:"孩子,你会后悔的.女扮男装,并不是话本上写的那么容易.""不!我会坚持!"周瑾抹掉眼泪,下定决心,无论什么人来劝她,她都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她以前毫无压力,那是因为哥哥担了全部的重任.她原本只要无忧无虑的长大,按照家族的安排,嫁给家族需要联姻需要捆绑的势力,这是周家女子的宿命.但现在哥哥因为她而去,她就必须有代替哥哥担起家族重任的觉悟.  夫子也许是被她的坚定所打动,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梳子,把她头上的辫子打散,细心地为她重新梳了一个男孩子的总角."夫子…"周瑾咬紧下唇,想要说什么,但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孩子,这把留青梳送给你,若是你有一天想要重归女儿身,就再用这把留青梳梳一次头吧…"夫子把那把梳子塞在她手中,然后朝她笑了笑,"和你哥哥真像."周瑾握紧了梳子,梳齿紧紧地刺进掌心,但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痛.  从今天开始,这世上再也没有周瑾,只有她哥哥,周瑜.  二  公元190年.  孙策随手投了箸,行了散棋,抬起头微笑地看向对面的青衣少年.  那名少年和他的年纪一样,都是风华正茂的十六岁,但身形却比他削瘦.青色的衣袍在穿堂而过的夜风中微微拂动,更显得他羸弱纤瘦.  孙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他知道周家家主去年刚去世,整个周家的重担就压在了它面前这位少年身上.他也是自相时候不止一次地暗叹对方不容易,但却因为交情并不深,一些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周瑾是庐江的世家大族,曾祖周荣曾官至尚书令,堂祖及其子曾担任过太尉,就连刚过世的周家家主周异也做过洛阳令.这周家是世代书香门第,而他面前的这位少年时绝对的根正苗红,万人羡慕的贵公子哥.  孙策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差,他父亲打过海盗,扛过黄巾,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可是他父亲虽然位居长沙太守,也被袁术封为了破虏将军,可到底并不是汉室所封的真正将军,再兼出身卑微,事实上很受世家大族子弟的轻视,无法为他们所信任.他父亲也一直被那些人评价为"轻狡".这可不是什么夸赞之词.  可就在他们一家人无法在寿春立足之时,这位周家的少主,独自一人来到他父亲面前,秉烛夜谈.父亲突然就举家迁徙至舒县,吩咐他要好好和对方相处,便领兵讨伐董卓去了.  孙策也是在父亲的刻意培养下成长起来的,自然知道周家对他的庇佑,并不简简单单地是腾出一间五进的院子给他们住,更主要的是因为周家的亲近,其他世家大族子弟对他的态度也产生了变化.  就像是平日里完全融合不进去的圈子,突然出现了一个裂口,他居然也可以往里面挤了.这几日去打猎、诗会、投壶、蹴鞠,他们都会叫上他一起,这实在是让他受宠若惊.因为这并不代表着仅仅是可以一起玩乐,他还可以接触到一些更上层的人物,这对他父亲和他以后的发展,有着莫大的好处."该你了."清清朗朗的声音响起,犹如琴音般悦耳.  孙策从沉思中回过神,才发觉自己的枭棋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对方的散棋隐隐包围.他想了几个突围的方法,但都觉得所有后路都被封死,除非他鸿运当头连连投出几个"五白",可以任意杀掉对方的重要棋子,否则他必死无疑."成枭而牟,呼五白些."青衣少年带着笑意,拿起一旁的茶壶给两人填满茶水,一室茶香盈满室,"策兄是投箸认输呢?还是继续搏一把?"孙策向来是不肯认输得主,奋力又投了几把,最后无力地看着自己的枭棋被对方拿下,叹气道:"瑜弟的布局实在巧妙,为兄甘拜下风."他这句话也不是恭维,他来到周家已经半年多了,和这位下六傅棋也下了不知道多少盘了,可是连一次都没有赢过.人人都说下棋如排兵布阵,看来他要差人家好多好多.  周瑾打量着对面少年脸上的颓然之色,满意地发现对方脸色虽然暗淡,眼瞳里却燃烧着不屈的目光.看来这次,他应该没有押错宝.  周瑾今年十六岁了,但准确地说,她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  没错,她的哥哥用她的名字下葬,而她则代替她的哥哥活了下去.  她原来以为自己冒充哥哥,可能会漏洞百出.可是她没想到夫子留给她的那把留青梳,居然真的把她变成了男生.而且再梳一次头后,又会变回女生.  这样神奇的留青梳,夫子居然毫不眨眼地就送给了她,而且在她想要找他问个明白时,他却已经不告别飘然远去.她只好自己悄悄地守住这个秘密.  四年前的那晚过后,她大病一场,病好之后虽然还是和原来哥哥的身形与习惯动作有所不同,但众人都以为他是感伤"妹妹"逝去,没人发现异样.  没有人知道她彻夜不眠,就是为了补习哥哥往日所看的书史典籍,没有人知道她为了拥有和哥哥一样的琴技而练得手指尖鲜血淋漓,没有人直到她咬牙蹲马步练重剑,就是为了和哥哥一样被人赞一声文武双全…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硬生生地把自己改造成一个完美的世家子弟,也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私底下付出了多少的代价.  就连父母都没有发觉他们引以为傲的儿子已经被调了个包,就连她自己都以为其实活下去的就是她哥哥,她真的已经死了.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继续下去,虽然很苦很难受,但习惯了倒也不煎熬.可是她没想到父亲居然在灵帝驾崩的消息传来后,一病不起,就那样去了.  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这样撒手人寰,整个家族的重担便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当时只有十五岁,却比这世上的其他人都看得清楚.  当年夫子在周家教她和哥哥之时,就曾经模模糊糊地说过此时和秦末时期很相似,乃末世乱世之时.她当时并不知道夫子所说的是何意思,但因为他脸上的悲哀太过于沉重,所以一直牢牢地记在心间.这几年他心智渐开,比照各种史书,不得不承认夫子的眼光独到,现在当真是到了动荡年代.  所以匡扶汉室什么的口号,在她看来就是一个幌子,这汉室已经完了,如果他乡要周家的这艘小船,在乱世的波涛中不会颠覆,就只有依靠更大的船.  所以她选中了孙坚.  不管从勇猛还是智谋的角度,对方都足以成为地方一霸.至于身份上的差距,她可以顺手帮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她并没有参与群雄逐鹿的野心,只是想保存自己的家族罢了.  不过若有人问她选择孙坚的真实理由,她却根本无法应对.  也许是某次郊外的偶遇,看到对面的这个少年鲜衣怒马地驰骋而过,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在考虑支持者时,浮上她心头的第一个势力,便是孙家.  好吧,她这是为了大局,一个稳定的势力,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个完美的领导者,同时也要有一个优秀的继承人.例如荆州牧刘表算得上是一方英雄,可是他的儿子们都不怎么样.  只是…周瑾从漫长的沉思中回过神,看着面前已经残缺的六傅棋.  下棋是需要技巧的,但也是需要运气的.而这孙策,仿佛欠缺的,真真就是运气二字啊…孙策拿起棋盘上的散棋,撇了撇嘴道:"谁让你是散棋呢?瑜弟,你说这散棋为什么就不能当枭棋呢?""有何不可?枭棋无能,散棋自封为枭棋乃理所当然."周瑾自然知道孙策暗喻的是什么,优雅地弯起唇角.  孙策双目一亮,笑意盎然地说道:"那我们继续吧,规则变为全灭了对方棋子才算赢哦!""…"孙策看到对面这个总是装小大人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恼怒,终于觉得他有了些许少年的模样,笑着伸过手去揉了揉他的头道:"不要总绷着一张脸,笑两下天又不会塌下来."周瑾愣愣地看着他,头上的力道和温度都和她记忆深处的没有什么差别,若不是这几年的磨练让她的控制力有所增长,恐怕她立刻就要泪如泉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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